今年对国王穆罕默德六世来说是重要的一年。他的政府在外交上取得了重大胜利——这要归功于在移民问题上的强硬策略。

在欧洲与移民和能源挑战角力之际，摩洛哥巧妙地利用其作为这些问题守门人的战略地位，为其在西撒哈拉有争议的主权主张赢得国际支持。这种外交平衡行为揭示了欧洲-地中海关系的新时代——移民协议和能源协议日益交织在一起。

随着欧洲转向摩洛哥寻求解决方案，这片沙漠已成为一个战场——不仅是主权和能源的战场，也是人权的战场。

每个人都有（移民）协议！

西撒哈拉经常被描述为非洲最后的“殖民地”，但那里的冲突似乎即将结束。在西撒哈拉争端上僵持了几十年之后，今年7月，法国宣布将加入西班牙（2022年）和美国（2020年）的行列，支持摩洛哥对西撒哈拉领土的计划，该计划实质上包括使摩洛哥在西撒哈拉的权力合法化。联合国为拉巴特和为解放撒哈拉而战的武装政治组织波利萨里奥阵线（Polisario Front）之间达成永久解决方案的外交进程多年来一直处于冷淡状态。

这一消息的发布正值摩洛哥在绿色能源方面向欧洲示好之际，摩洛哥将于2023年成为第一个与欧盟达成绿色伙伴关系的国家。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摩洛哥-欧盟移民协议也正在酝酿中，预计将于今年年底达成。这项移民协议可能会在摩洛哥和欧盟国家之间现有协议的基础上进行扩展。

这种外交势头主要来自摩洛哥作为移民路线关键看门人的地理位置。在6月的欧盟议会选举之前，欧盟委员会主席乌苏拉·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领导的政府通过了《移民与庇护公约》（Pact on Migration and Asylum）。这项新协议旨在使欧盟成员国的边境和庇护程序标准化和同步化。在此之前，欧盟议会已经陷入了八年的僵局。

《公约》基本上编纂了将移徙，特别是所谓的“非正规”移徙确定为需要控制的威胁的证券化观点。该协议宣称在欧盟边境进行严格、技术乐观的身份识别筛查，并试图区分欧盟成员国在金融或其他方面的各种责任。

该公约的当务之急之一是将移民相关的优先事项纳入欧盟未来所有涉及“安全、经济发展、能源和贸易”等各种利益的外交政策。该公约与欧盟邻国的第三国“团结一致”，与突尼斯、毛里塔尼亚和埃及签订了边境外部化协议，用大量资金换取对外移民控制方面的合作伙伴关系。

在边界外部化的情况下，人类的流动受到阻碍和阻碍，其方式不如国际边界上的物理围栏明显，而且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线。边界是可以渗透的。通过将整个地理区域变成边境地区，边境外部化政策试图减轻边境本身的压力。这些政策往往导致暴力“推回”，即移民控制官员用暴力将人们赶出边境。它们还导致将繁重的财政和法律障碍制度化，并在大规模拘留中心秘密实施侵犯人权的行为。

雇佣邻国进行边境管制，并经常实施侵犯人权的行为，而欧盟不愿直接参与这些行为，这是一种致命的做法。在签署协议之前，无国界医生组织发表了一份报告，详细说明了欧盟边境外部化政策的人力成本。报告将《公约》的改革描述为进一步使那些在欧盟寻求安全的人面临的“暴力威慑网”制度化，并谴责将直接向非欧盟国家提供财政援助作为一项协议，使那些对移民有暴力记录的国家的人陷入困境。

在突尼斯，该国与欧盟签订的巨额边境外化协议被视为该地区的“典范”，该国总统赛义德（Kais Saied）整个夏天都在诋毁来自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移民，煽动种族骚乱，并授权进行暴力反击。突尼斯政府围捕移民，用巴士将他们送往偏远的沙漠边境，他们没有任何生存资源。半岛电视台报道说，在被困在利比亚和突尼斯之间“无人区”的数百人中，许多人正在护理突尼斯安全部队给他们造成的伤口，有些人说为了生存需要喝海水。

摩洛哥还被指控将移民遗弃到遥远的沙漠地区，包括西撒哈拉。大量报告显示，欧盟直接参与了支持横跨北非的恐怖行动，残忍地将移民抛弃到撒哈拉沙漠。这种做法甚至有一个名字：“沙漠倾倒”。

摩洛哥的新规

欧盟与摩洛哥之间发展中的三方关系很好地说明了移民政策与其他外交政策问题的相互交织，其中有关移民、绿色能源发展和对被占领的西撒哈拉的政治承认的问题日益相关。

在摩洛哥方面，这很大程度上源于君主制的承诺，即推进其在西撒哈拉的立场，以便它可以更自由地追求其在那里的经济和政治利益。

不久前，西班牙和摩洛哥之间的外交关系因西撒哈拉问题上的分歧而陷入混乱。西班牙的休达和梅利利亚领土位于非洲大陆摩洛哥境内，西班牙同摩洛哥在边境管制问题上有长期的伙伴关系。

2021年，西班牙允许波利萨里奥阵线领导人卜拉希姆·加利在西班牙境内接受新冠肺炎治疗，这是一件备受关注的外交事件。摩洛哥领导人谴责了这一决定，并在抗议中召回了摩洛哥驻西班牙大使，并允许边境当局放松管制，导致前往西班牙的过境人数激增。三天内有8000人穿越边境，这是迄今为止西班牙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反移民人士称这是一次“入侵”。

这一事件凸显了移民作为政治筹码的脆弱性。一年之内，西班牙首相佩德罗Sánchez迈出了前所未有的一步，支持摩洛哥对西撒哈拉的计划，并于2022年4月前往拉巴特缓和关系。

摩洛哥和西班牙在移民问题上重新建立伙伴关系两个月后，悲剧发生在梅利利亚边境。2022年6月24日，至少70人失踪，37名移民在刚刚和解的摩洛哥和西班牙当局发动的暴力反击中丧生。政府批准的报告称，当天死亡的主要原因是人群挤压造成的窒息，西班牙和摩洛哥当局为他们的行为进行了辩护。然而，录像和照片证据显示摩洛哥和西班牙当局采取了暴力行动。西班牙当局近距离发射橡皮子弹；摩洛哥当局殴打手无寸铁的民众，将人群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并进入西班牙控制的地区，将尸体拖回摩洛哥，在那里，数目不详的人被匆忙埋在附近的一个地点。BBC在一项令人痛心的调查中记录了过度使用武力和试图掩盖的行为。

几天后，欧盟承诺为摩洛哥边境控制提供进一步的财政支持。额外的资金似乎是对6月24日暴力事件的奖励。

这些事件的背景是帕伽索斯事件，这是一起间谍丑闻，涉及摩洛哥情报机构使用以色列开发的间谍软件窃听西班牙和法国官员的电话，以及撒哈拉人权活动人士staminatou Haidar。

这段历史已经被西班牙和摩洛哥抛在脑后。2023年，两国政府就移民和其他几个利益签署了进一步的协议，促进了西班牙在该国的投资。今年春天，国王穆罕默德六世宣布了“摩洛哥提议”，计划为绿色氢产业开发100万公顷的土地。与摩洛哥关系最近因西撒哈拉问题而紧张的另一个国家德国，几乎也签署了这一发展协议，因为两国今年签署了一项关于绿色氢的协议。尽管接近德国主要社会民主党的各种声音警告说，西班牙和德国最好不要在移民和能源方面过于依赖摩洛哥，但双边协议的进程仍在继续。

非政府组织西撒哈拉资源观察（Western Sahara Resource Watch）报告称，摩洛哥指定用于绿色制氢的土地中，多达80%位于西撒哈拉。目前，欧盟的官方立场禁止欧盟购买源自冲突地区的能源。然而，从技术上讲，在向欧洲输送能源的点上，准确区分能源来源是不可能的。

从欧盟-摩洛哥移民协议中泄露的消息显示，欧盟在西撒哈拉的立场将在2024年底改变。德国新闻来源报导，“方程式是欧盟支持摩洛哥的领土主张，摩洛哥则支持欧洲的难民政策。”

如果这是真的，欧盟支持摩洛哥在西撒哈拉问题上的立场，是摩洛哥多年来在这个问题上的外交斡旋来之不易的胜利。摩洛哥长期以来一直被指责在西撒哈拉战略上牵连欧洲公司。

沙漠工业化：谁来买单？

摩洛哥雄心勃勃的绿色能源项目改善了该国的气候状况，但当地社区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撒哈拉沙漠及其周边地区太阳能和风力发电场的美好前景掩盖了更深层次的问题：土地剥夺、潜在的不可逆转的环境退化和持续的毁灭性干旱。正如研究阿拉伯地区能源和环境正义的研究人员哈姆扎·哈穆奇内所说，这些项目将沙漠描绘成“人口稀少的广阔空旷之地，代表着可再生能源的黄金国”。但这片土地并不是空的——它是当地牧民、自给自足的农民、撒哈拉人以及其他一些人的家园，他们中的许多人正被赶出自己的土地，为“绿色”工业项目让路。

今年春天出版的《拆除绿色殖民主义》（由Hamouchene和Katie Sandwell编辑）认为，摩洛哥的能源转型延续了殖民开采的做法。“绿色掠夺”是用来描述土地如何被用于可再生能源项目的术语，通常是在环境进步的幌子下，以新殖民主义模式的剥削方式。

其中一个备受瞩目的项目是瓦尔扎扎特太阳能发电站，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太阳能发电厂。尽管有环保的承诺，但该工厂已经使当地的水资源供应紧张，使小规模农民与大型能源企业之间产生矛盾，后者需要用水来冷却太阳能电池板。不仅当地社区被征用的土地从未得到补偿，这些土地现在在军事安全的保护下无法进入，而且周围地区的农民现在也在与这个庞大的工厂竞争，以获得迅速减少的水资源。在缺水地区建造瓦尔扎扎特工厂的决定产生了直接的影响，活动人士报告说，随后小湖泊和溪流消失了。

在摩洛哥，公开反对政府往往被视为刑事犯罪，许多自给自足的农民和牧民冒着生命危险抗议这些发展。当地牧羊人哈桑·艾尔·加齐（Hassan El Ghazi）向人权组织ATTAC Maroc哀叹道，

随着这些社区失去生计，移民正成为一种生存策略。一名与ATTAC Maroc有联系的小农强调了汇款对该地区的影响，他说：“水的获取正在成为一个公共秩序问题，因为我们只有依靠移民才能生存，他们会寄一些钱回家。”这些社区的许多人作为季节工或寻找新生活前往欧洲。研究人员记录了摩洛哥脆弱的农村和沙漠社区女性化的情况：随着土地退化和水资源枯竭，男性迁移到其他地方找工作，将女性留在不稳定的环境中。

撒哈拉沙漠及其周围的社区构成了摩洛哥乃至整个欧洲的绿色能源计划所依赖的“牺牲区”。

继Ouarzazate工厂之后，还有其他几家重要的能源工厂，包括Midelt太阳能发电厂和Desertec 3.0，这是一项将太阳能、风能和氢能从北非带到欧盟的倡议，被宣传为欧洲-地中海地区的“双赢”。“沙漠技术3.0”提案将该倡议视为“在北非国家创造经济发展、面向未来的就业机会和社会稳定的机会，有可能减少从该地区到欧洲的经济移民数量”。

但是，沙漠技术3.0不太可能实现为当地人口创造经济发展或面向未来的就业机会的目标，因为这还没有受到类似项目的影响。煽动该地区环境进一步恶化的前提，不是为了保证当地居民获得能源，而是为了为欧盟提供动力，是现代殖民主义在起作用。然而，南北移民减少的前景雪上加霜。

当欧洲把目光投向撒哈拉寻找可再生能源时，现实情况是，这些项目可能会突破关键的社会生态临界点。摩洛哥绿色能源繁荣的隐性成本不只是环境问题，还包括不断被边缘化和剥削人民，以及那些穿越这片土地为更好的生活而奋斗的人。

在欧盟成员国和摩洛哥签署的一系列协议中，出现了两种关于撒哈拉的愿景，但都没有吸引力。绿色能源的愿景将撒哈拉视为通往可再生能源驱动的未来的黄金门票，其地形上点缀着大型能源工厂。然而，目前，这种愿景并不尊重生态边界。其基础是一种被误导的信念，即过高的能源消耗可以不受挑战地继续下去，以及沙漠可以支撑大规模工业化的谬论。研究甚至表明，在撒哈拉沙漠上安装太阳能发电厂可能会导致气候变暖。

撒哈拉沙漠的第二种愿景更加模糊。撒哈拉将成为区域南北移民威慑计划的远端，一个从地中海延伸到北非的致命边境地带，一个偏远的“无人区”，用来抛弃那些被拦截前往欧洲边境的人。

这些愿景既无益于地球，也无益于人民。

本文由FPIF发表